Sunday 27 April 2008

小時候

出門許多年,已經覺得無甚漂泊感,只覺命該如此,驛馬星動,覺得每年還要來回飛回家放假,有點困擾。
但是不回去,仍覺不甘心。
怎麽能看著同學朋友在家大吃大喝,買好看的衣服,看好看的碟,讀好看的書,沒有自己的份?
再説,出門久了,時不時身體内裡的細胞無限呼喊家鄉因素。
比如秋高氣爽就想吃大閘蟹,真的好吃嗎?也未必,小時候吃的大閘蟹隻隻野生,那個才叫鮮美,現在都是人工養殖的,食之無味,不吃不甘心。
同時也想念金秋時節滿鼻子的桂花香。
小時候住的大樓下面有金桂和銀桂樹,花朵顔色不同。
金桂比較暗,比較深,呈橘色,銀桂則如其名,淺金色,煞是好看,粉嫩粉嫩的。
風一吹,滿鼻子香氣。冷是冷些,倒也喜歡如此的寒風,越發冷下去,它們旁邊的一圈臘梅就要盛開了。
臘梅的花也是淺淺的嫩嫩的金色,花瓣有些透明,花朵不大,盛放的時候也不過指甲蓋那樣。
湊近去一嗅,那個香氣優雅高貴,不如桂花的醇厚,不如水仙的單薄,那種不可言狀的繁複清冽,只有留芳枝頭才叫人眷戀,真正是「有暗香浮動」。
稍稍轉暖的時候有迎春花,像瀉下來的瀑布,張揚地滿枝滿枝地金黃在深褐色的枝條上,生怕途人過於忙碌,忽視了轉季的到來。
春天踏青的時候菜田裡碧綠的桿子上頂著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金燦燦的,風一吹,搖曳起來,不婀娜,低低地擺動,形成小小的金色波浪,一浪接著一浪。
再暖些的時候所有的花都該盛開了,記得玉蘭花是特別一些的。
在禿禿的枝頭上突兀地盛開了,毫無徵兆,一朵一朵,像合十的雙手一般,皎潔地高聳在頂端。
當花朵恣意綻放的時候,玉蘭樹開始抽芽,星星點點的嫩綠開始點綴起烏褐的樹枝,慢慢地樹葉開始發育,長大,花兒凋落,玉蘭樹便孤零零地滿樹綠葉著。
總還記得學校的香樟樹,盛夏的時候,我們總在樹蔭下呆坐著,或許只是坐著,或許說說笑話,又或許談談感受,多半時間就是這麽給消磨過去了。
稍事起風的時候,香樟樹開始結起一顆顆的黑果實,我也不知道那個究竟是什麽,滿樹滿樹的小黑果,煞是誘人。
我竟然沒有抵擋不住誘惑摘來吃一個,看來,我還不全是個傻子。
大樓周圍還有梔子花,白白的,小小的,油亮油亮的綠葉包圍著它們。
卻也裹不住那清新的花香,採摘過一兩朵放在案頭,眼看香氣漸逝,花瓣褪黃,心疼地不敢再折枝了。
祖輩的人夏天也喜歡在身上佩戴一種叫白蘭花的小花。
通常是兩朵,穿在鉛絲上,繞成一個環形以便佩戴於衫上。
幽幽的清香纏繞在身上,不知道,那個是不是叫作性感呢?
馬路上的行道樹開始真正地「懸鈴」的時候,衣服也開始添加起來。
其實那個叫懸鈴木的樹才是真正的氣候標誌,一起風,樹葉便從枝條上脫離開來,隨風逆轉,圓舞幾轉跌在街道上。
暑假的時候,行道兩旁的梧桐樹密密實實地接在一起,如若擡頭仰望,樹葉嫩綠嫩綠的,煞是好看。
我媽總記得年輕的時候在復興路上踩著單車和一群朋友出去看戲聚會的情景。
說起來總是臉上帶著笑意,我仿似也可以看到艷陽下一群時髦而不諳世事的年輕人,放肆地大笑著在復興路上飛車經過。
偶爾看到縫隙中藍藍的天,和黑色的電纜,交織在一起,如樂譜般。
天涼的時候樹葉禿光了,張牙舞爪的粗壯樹枝伸向天空,是那種誘人的蒼涼美感。
下過雨的時候,枯黃的樹葉粘在馬路上那個像華芙餅乾似的街磚上,死死地粘上去,如何也分不開。
踩上去已經沒有鬆脆的聲響,只覺淒涼,如何不沾濕自己才是重點。
小時候看見堆在一起的枯樹葉,總興奮地跑過去,跳啊跳,那種刮辣鬆脆的感覺實在令我興奮。
不經不覺已經將四季描繪的差不多,竟然仍然記得許多細小的枝節,叫人詫異,小時候的記憶是不是總是特別深刻呢?
……
過往的美好情景似乎是不可複製的,多嘆無謂,只覺歲月蒼涼,又覺強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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